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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棘草哪里多,关中道(四)。

2024-07-13 17:20:17 来源:互联网 编辑:YY下载站

初八的清晨春寒料峭,东边的太阳刚刚爬过山岗,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山坡,干枯的狗尾巴草迎着微风轻轻地晃动着,山谷上方一只老鹰顺着上升的气流盘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上立着四男一女,他们被反绑着双臂,面向升起的太阳,尽情享受着最后一天的明媚,有人闭着眼睛思念山前的亲人,有人低头不语,眼角滴下留恋的眼泪,在脚下的土地上溅起一个小小的泥窝。女人仰头远眺,采摘酸枣的树林还孤独地站在那里,孩子已经长高了吧,他会叫妈妈了吗,马背上的人逃出大山了吗,曹家庄的亲人还能见面吗,清脆的枪声回荡在山谷中,青石上淌下的不是鲜血,那是怨恨和不舍。

昨夜点燃的麦场、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村子的北边,很多人看见了土匪,看见了跳进火海的新娘。得到消息的九老太和老赵头互相搀扶着,踉跄地从老屋走来,老两口声嘶力竭地喊着孩子的名字,一旁的乡亲紧紧拉着情绪激动的九老太,她绝望地看着大火,然后站起来朝着土匪离开的地方边跳边谩骂,发泄着她的情感。围观的人看着大火只有叹息,关中的秋冬季节,干透的秸秆和杂草一旦点燃基本就没有灭火的时间,秸秆燃烧的快灭得也快。黎明时大火已经熄灭,只留下几缕青烟和一片灰烬。

围观的乡亲已经慢慢散去,只留下有气无力的老两口和几个儿子儿媳。一只大公鸡的腿上绑着绸带,跳上院落中央的石碾子,迎着朝阳打了一声鸣。忽然石碾子旁的灰土动弹了,老大和老二急忙跑过去,他们掀开红薯窖的盖板,赵信正骑在彩云的脖子上,用手勾着红薯窖厚厚的盖板,看到红薯窖的两人,赵仁朝着九老太喊“娘,他们在窖里。”,“真的?娘不许你诓人,快拉上来,老头子扶我起来。”,老两口看着从窖里出来的孩子,他们就像清晨的麦苗,顶着露水,沐浴着阳光,美好得让人心疼,让人眼睛湿润。

一匹黑色的快马从金柳村的王府出来,急忙奔向西鸟村,快马经过的土路上扬起一阵阵沙尘。九老太刚刚拿起烟袋,就听见村东的武家有哭声,等她还没有弄明白啥事,骑马的差人就到了老窑洞,见过九老太一家人,施了大礼后,把事情的经过陈述一番,告知了赵礼的情况,九老太突然瘫坐在地上,她的嘴唇颤抖着,她感觉脑袋里就像进了蜜蜂一样,嗡嗡作响。得到消息的宋小茜也赶了过来,抱着九老太这一声哭呀,那真是掏心掏肺地痛哭,九老太几乎挺不住啦,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关中妇女,她也有心肝,她也有感情,她就像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一棵大树,树下是还没有长成的小树苗,狂风暴雨几乎摧毁了它,可大树依然傲然地挺立在风雨中,这便是母亲的伟大。九老太抱着老三的媳妇,突然大哭起来,这天早晨整个村庄笼罩着悲伤的气氛。

村里的疯女人陈姐跑进院子,围着哭泣的老三媳妇,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画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土匪杀人啦,土匪杀人啦,你长得真好看,你给我生个娃。”,陈姐的真名无人知晓了,她也是大老太陈家唯一还活着的人,听老一辈人讲,陈姐是咸阳萧家庄人,就是汉丞相萧何墓冢边上的守陵村,她原本是园子里的名角,也是红极一时,据说她还见过慈禧老佛爷,老佛爷和光绪帝西狩时,安吴首富周莹和她一道拜谒过老佛爷,还唱过一折子戏呢。后来嫁给举人出身的陈大,远离纷纷扰扰的花花世界,可怜她生育的两个孩子都不到12岁就夭折了,孩子夭折的第2年陈大也撒手人寰,那年她已经精神恍惚,后来有人趁着夜色翻墙奸污了她。

从此陈姐就疯了,不是跑到芦苇荡的大老太坟上扒拉野草就是跑到沟里的槐树下嚎啕大哭,村里的老人说没有成年的人都是不允许进祖坟的,陈姐只能把夭折的孩子埋在村外的沟里,还不能起坟头,她经常待着的槐树,粗糙的树皮已经磨的光滑发亮,树下周围3米的地方被踏的寸草不生。陈姐围着宋小茜转了一会,蹲在了她跟前,疯女人歪着脑袋,吮吸着污秽的手指,还在唠叨“你真好看,你给我生个娃。”,老三媳妇看到疯疯癫癫的陈姐,再想想自己,丈夫还不知道死活,家里的一双儿女也还小,这个家难道要塌了不成,想到这里哭得就更厉害了,众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九老太用手里的拐杖佯装要打疯女人,陈姐见状提了裤子,耷拉着脑袋,傻兮兮地跑远了。

老赵头牵住毛驴车,赵家几个儿女,除过小儿子看家,都挤进车棚里,老赵头甩起长鞭,‘啪’的一声,毛驴车朝着金柳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王府里的家丁已经把受伤的两人安顿好了,也请了医生看过,冯和尚有一只眼睛瞎了,受伤的地方已经涂了药水,裹着厚厚的纱布,很像埃及的木乃伊,赵礼伤的最重的是膝盖和腿骨,医生说动了筋骨,需要用夹板固定。对他们来说是很幸运的,还有26个生命永远地留在了大山里,哪个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哪个不是家里的顶梁柱?

罗圈崖的五个当家的,仗着嵯峨山的险峻,使用残忍的手段抢夺村民的粮食和牲畜,开膛挖心,砍头挑筋,奸淫妇女,山下几里已经没有了人家,就连庄里有钱的富人也斗不过这些土匪,他们就像非洲草原的鬣狗,使用卑劣的掏肛技术,让猎物在有感觉的情况下,慢慢死去。山下村民请求县里的民团出来剿匪,刚刚上任的李团长却说枪支弹药不足,省主席正在商量对策,不久就有大动作。当天傍晚,经过乔装打扮的虎爷带着两个弟兄摸到李团长的家里,李团长对手下说是故人,在内室两人嘀咕半天,离开时虎爷送给李团长10条金鱼(金条)。

官道上的商旅依旧被劫,老百姓怨声载道,后爻村距离大山最近,一袋烟的功夫就能到达,村里能抢的都抢走了,就剩下碾子,石磨和尿壶了。村里的谢狗子原先养了十几只山羊补贴家用,以前日子过得紧巴,自从山羊被土匪抢走,活下去都成问题,谢狗子甩掉羊鞭,咬着牙对长辈说“我真想去当土匪,土匪没人管,也没人敢欺负,当百姓有什么好,没有吃的,命随时都可能丢掉。”,村里的长辈都劝他这样的后生,不敢走这样的路,给祖宗丢脸。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山下的村民挎着篮子,拿上铲子,漫山遍野地挖野菜,荠菜,灰灰菜,嫩枸杞芽,榆树芽,榆树皮,折耳根,金棘草,能吃的都挖回去,把观音土筛细,添水,与野菜草根掺在一起,揉捏成小面团,蒸熟后,像吃馒头一样咽下去,吃多了不能消化也排不出来,最后都被活活撑死。大树没有枝叶,田地荒芜无人耕种,春天在后爻村似乎故意躲了起来,就连老鼠,蛇,青蛙在这里都已经绝迹,这里俨然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王府的客厅里坐满了人,大家都是这次遇难者的亲人或主家。马三刀和王金锁坐在主座的位置,黄百川坐在左侧第一把座椅上,其他各家按照辈分依次落座。王金锁表情凝重,走上前来向大家抱拳行礼。

“王某首先向大家表示歉意,遇害的家属我们已经通知过了,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我们也很痛心,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活命,我和几位老板商议,按人头算,每家80块大洋,作为主家再给每家20块大洋的慰问金,每家一共100块大洋,事情已经发生了,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客厅没人说话,王金锁说的人命价远远高于政府给出的抚恤金,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三刀环视了一周说“此次意外,我家也失去了一员大将,他是行伍出身,跟随我多年,还救过我马某人的性命,如今他遭遇不测,我是痛心疾首啊,这个仇一定得报,我去找民团,政府说没钱,没枪,没人,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呀,难道让他们曝尸荒野吗?这件事情没人管,我们也得拼,如果再没人抗争的话,土匪就越发的猖狂。”

黄百川本不想说话,因为民团事先已经向他通了气,此次马队被劫,黄百川损失最小,省主席暗示先不要攻打这帮土匪,如果把他们逼急了跑到陕北那边的共产党,还不如把他们招抚过来,委以重任,为我所用。黄百川已经知道政府的打算,面对这种局面只能假惺惺地做个样子。“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打土匪这件事,我觉得还要详细筹划一下,这样才有胜算对吧。”

王有财接着说“我的地方就巴掌大,等会大家到管家那把慰问金领下,完事大家吃顿饭再回去。打土匪的事我们一定会打,大家安心回去吧。”

“我马三刀也不是吓大的,何况我的恩人还被土匪砍了脑袋,我咽不下这口气,乡亲们的心情我能理解,走吧,回去等消息。”

二十几户的家属都领到了慰问金,这些钱和政府没有任何关系,部队里的军爷每月也只有两块大洋的军饷,很多人参军谈不上爱国,就是为了吃一口饱饭,何时战死疆场,马革裹尸都不知道会埋在哪里。王金锁和马三刀是没落的江湖人士,江湖并不是打打杀杀,江湖就是人情世故。走江湖的人杀过人,也可能被人所杀,江湖人杀的人不是百姓,是恶人和对手,土匪杀的人是百姓不是对手和恶人,罗圈崖的五位头领自称是江湖侠客,他们和马三刀,王金锁比起来,他们简直就是跳梁小丑。

罗圈崖的土匪依仗险峻的地形,走马岭作为伏击地点,大山前面是唐崇陵,就好比胸前的盾牌。罗圈崖的三当家把虎爷安排在一天门驻守,师爷又安排豹爷在二天门驻守,狼爷在走马岭负责打伏击,三支队伍各配一挺机关枪,手榴弹无数。罗圈崖的侧翼佛爷自己把守,青石口就是前哨,只要有风吹草动土匪就得到消息,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也难怪马三刀和王金锁组织的队伍接二连三地吃了败仗......

赵礼和冯和尚也被各家接回,安排在家疗养。宋小茜看到走时好好的一个人,现在连路都走不成,心疼得不得了。想当年赵礼遇到正在调戏宋小茜的几个泼皮是何等的威风,那一刻他打开了一个少女的心扉,如今生育了一双儿女,本来憧憬着美好的生活,看到躺在炕上的赵礼她又偷偷落泪,稍大一点的女儿问妈妈‘你怎么哭了’,宋小茜只能搪塞说“贝贝呀,妈妈的眼睛进了小虫子,不碍事的,你去和弟弟玩,盼盼快点上炕来,地上凉。”,赵礼看着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再看看自己的双腿,他多么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妻子的不离不弃,相濡以沫是他最大的安慰。村东的冯和尚在在家里躺了不到三天,100块大洋被武菲儿抢了去,没人伺候,望泾村的老妈拽着拉粪的车把儿子弄回了贫困的家。

冯和尚和老妈相依为命,如果不是贫困谁会把孩子送到寺院里当和尚,入赘的冯和尚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头。他很怀念父亲的怀抱,想吃一口解馋的烤鱼,为了救落水的冯和尚,深爱他的父亲被泾河里的漩涡卷走了。没有农田的冯家人,只能依靠捕鱼为生,捕鱼的人多了,收获变得越来越少。冯和尚做了羊皮筏子,接送泾河两岸的客人,有时也能挣几个小钱,他抢了老船夫的生意又打不过人家,最后无奈被母亲送到了宝丰寺,勉强安定了下来。本想在王家谋个好差事,也给自己涨涨脸面,谁知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混到最后还得老娘把自个拉回家,走进村子时他用棉花堵住耳朵,用被子蒙住头,生怕别人问起。

云阳老街开了一间茶馆,老板是个年轻的后生,赵信和臭蛋经常去帮忙,没有工钱也不管饭,就是为了听老板讲的故事,老板就是蒋教员,他被侯专员抓进监狱,有人传言他是共产党,也有人传言他是侯专员太太的情人,因为没有真凭实据,最后又被放了出来。偶尔侯专员的车也会停在茶馆门口,一个爱穿旗袍的女人走下车,进门就只为喝一口茶水。臭蛋自从母亲离世,他一直怀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饲养室的房门也不用上锁,就连小偷都不愿意光顾他的家。

臭蛋倒也自在些,他领着村里的孩子一起玩耍,有时站在土岗上学着大人的模样,只见他左手叉着腰,右手划拉着下面的伙伴说:“社员同志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村民看到臭蛋的样子,都笑话他,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新词。黄灿儿偶尔回来看望一下弟弟,顺便到母亲的坟头添几把土,有人说黄灿儿上了花船,还见过她在船上陪客人喝酒。

九老太从南屯的老谢家买了一点猪肉,听说张哑妹的妈妈回后爻村了,她吃惊地问谢屠夫“你亲家村里的土匪闹得可凶了,你这个时候让她回去?”,谢屠夫颠了颠手里的猪肉说“这都什么时候事了,村里的告示都贴出来了,让逃亡在外的人都回去呢,春天没有种上的地,秋天要复耕的,没有复耕的土地官家就收了。”,“土匪打跑了?”,“土匪?咱们这里从来都没有土匪。”,“谢屠夫,你忘了张哑妹的妈妈咋来到你这来的?”,“你还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是我们周围几个庄里的治安队长,你说话要长眼睛。”,“真的假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看远处来的就是一个。”,九老太顺着谢屠夫手指的方向,一个瘦高个,骑着一辆自行车,腰上挂着手枪,看见谢屠夫,一脚蹬地跨在自行车上,摘下凉帽摇了摇。

“你认识大爷不,大爷我当差刚没几天,这吃惯了油水的饭,走到你这讨口水喝。”,谢屠夫见状:“说家里有小孩,不方便,这有5斤猪肉请队长尝尝。”,“挂车梁上吧,懂事呀,在罗圈崖干过活吧。”,这个瘦高的治安队长哈哈大笑地走了。九老太疑惑地问谢屠夫“这就结束啦,当初死了那些人,就白死啦,政府就用这些人。”,谢屠夫怕惹出事端,推脱家里有事,让九老太早些回家,以后不要乱讲话,此一时彼一时呀。

阳春三月,地里的油菜花开了,一片片的花海,引来了蝴蝶,引来了蜜蜂,它们和小孩在花间嬉戏,捉迷藏。南屯村有个油坊,周围的村子都种些菜籽,压榨些菜油自家食用,南屯村的菜子种植面积比别的村子都大,花海就比别处繁盛得多。春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张哑妹领着孩子在菜花地里锄草,正巧被大胡子看到:张哑妹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朵小花,上身穿着斜领的桃花小衫,粉嫩的脸蛋,精致的五官,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孩子不小心摔倒了,不管她怎样哄,孩子还是哭闹不止,她刚想解开衣领给孩子喂些奶水,猥琐的大胡子就偷摸溜了过来,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还不停地说“小娘子,给我也吃一口。”,大胡子夺过孩子扔在一旁,上前就拉扯张哑妹的衣服,可怜她不会呼救,只能左躲右闪,踏倒了一片菜籽地,正当大胡子骑到张哑妹身上时,她狠狠地咬了大胡子一口,大胡子一阵钻心的痛,一个势大力沉的巴掌打在张哑妹的脸上,她晕了过去。

听到孩子哭声的谢豌豆急忙跑来,看到倒地的老婆和旁边哭泣的孩子,谢豌豆刚要上前理论,被大胡子的随从一把抓住头发,“看清楚没‘红袖章’,‘治安大队长’。”,一脚就把谢豌豆踢倒在地。听到动静的村民都围了过来,谢屠夫也是火急火燎地拎着杀猪刀跑过来了,刚冲进人群就被大胡子的手枪顶住了脑门,大胡子呵斥道“想干啥,想造反吗?”。

周围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指责这一帮子手里有枪的治安队员,大胡子也是脸上挂不住,大胡子心想:如果不是招安,老子才不稀罕这鸟队长呢,哪有我当土匪来的痛快。他转身对周围的村民说:“对不住了大伙,刚才失态了,你从明天开始,治安队的猪肉你来送,钱不少你的,给爷个面子。”,大胡子推搡着谢屠夫,离开了菜花地。众人已经扶起躺着的张哑妹,她的半边脸肿起来了,还有几根发青的手指印,旁边的孩子扑在怀里喊着妈妈,谢豌豆被踢在了要害处,疼得蜷缩在地上,谢屠夫紧紧攥着杀猪刀,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手,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黄子鸣是黄百川的长子,很小的时候就被马三刀带到永乐学习拳脚,后来拜草上飞为师,马三刀丧偶多年,一直和女儿相依为命,等到外孙出生,他迫不及待地又把黄子鸣带到永乐店,永乐的几个大茶庄这几年都是由黄子鸣在打理,自从师傅被砍头,家族讨伐土匪受挫,他没有心思做生意,一门心思想如何报仇。永乐有一座佛塔---崇文塔,罗圈崖的军师以前是个喇嘛,他一直以军师自居,被政府请下山,在崇文塔的庙会街管理治安,他也是戴着袖标的大队长,沿街维持治安,身后还跟着几个从山上带来的弟兄,治安队长不搞治安,在这家拽一个糖葫芦,在那家捏一个水煎包,在东街的酒店喝酒猜拳,在西市跟站街的曼妙女子互诉衷肠,崇文的街坊都戏称这是一个“风流出家人”,这话传到黄子鸣耳朵了,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不到三个月军师就吃垮了几家小酒楼,唯独没有去马三刀开的鸿兴酒庄,军师害怕他们之前的芥蒂,里面有诈,不敢独往。一次黄子鸣在街上碰见军师,竭力劝说他去鸿兴酒庄坐一坐,并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之类的话,见到马三刀也是格外的热情,此后军师也常去鸿兴酒庄,可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瓷实,应该留在大当家身边,兄弟间有个照应也好,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龙爷被安插在水街,当了一个大队长,水街的治安最不好,吸大烟,赌博,放高利贷,临街的红楼是一家挨着一家,能到水街玩的都不是善茬,龙爷在水街依旧是山里的做派,对混迹在水街的各路大哥,明着拉拢,暗地里打压,他总以为还是罗圈崖的时候,天为大,他为二,做事独断,霸道。他被水街的各路老大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一天夜里龙爷在赌坊和几个水街大哥赌钱,也许是龙爷命该如此,也许别人给他下了套,输急眼的龙爷最后要赌命,只需一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以为自己就算输了,至少留下他的性命,输的钱日后再还,可那晚水街的大哥就没有给龙爷机会,他在恍惚之间丢了性命,龙哥的手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下了枪,龙爷就这样丧了性命。大胡子在火庙一带鱼肉百姓,侮辱良家妇女,最后被人用刀抹了脖子,临了还被割去了生殖器,免得来世再祸害人。佛爷一直心里提防着马三刀,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被嫉恶如仇的黄子鸣设计杀死了,那天鸿兴酒庄燃起了鞭炮,进店的客人送一盆下酒菜。

二当家和三当家眼看情况不妙,脚底抹油溜了,他们只能奔着罗圈崖去,希望能够东山再起,二当家跑得慢些,被后爻村的村民堵住了后路,有的用镰刀,有的用锄头,有的用木棍,大家一起出手,二当家就像河边洗过的衣服,被打得没有了人样。逃回山里的三当家独木难成林,没有了帮手,闯荡山门投靠过来的都是些好吃懒做,地痞流氓,混迹街道的泼皮无赖,罗圈崖已经日落西山,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蹦哒了。最后三当家的被起内讧的土匪给杀了,曾经骑在百姓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的土匪从此湮灭,余下的残部最后都缴械投降了。青石口的草又变绿了,官道上又响起了商队的驼铃声。

刘半仙又捡起了老本行,上山打猎,闲了给人看看刀伤,烧伤的小病。有的病人打趣“半仙,你可是当过土匪人呀。”, 刘半仙笑了笑说:“如果我有房,有地,有老婆孩子,有钱花,有粮食吃,人人都安居乐业,鬼才愿意去当土匪,你愿意不?猫在一个山洞里,过着人鬼不分的日子,如果人没有了信仰,其实挺可怕的,他贪婪地索取,享受,其实就是内心的孤独与寂寞,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土匪,有些人是被压迫成了土匪,也有些人愿意当土匪,土匪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土匪就是土里生出的玩意。”,周围的人也哈哈大笑,难道土匪和地里的蚯蚓,蝗虫,蚂蚱一样?

刘半仙收好药葫芦,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你们不懂,生命源于此,也终结于此,尘归尘,土归土,你有的只是雁过留声,不变得还是你脚下的土地。”,刘半仙花了半生积蓄买了一个老婆,他没有强迫她,就像这座大山一样,从没有强迫万物喜欢它,只有敞开胸怀,包容的心态,大山也一样生机勃勃,山清水秀。

赵彩云的新家已经建起来了,墙上的泥巴还没有干,心急的燕子已经开始筑巢了。赵彩云腰上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盘碎麦粒,呼唤着跑散的鸡仔,鹅黄色的绒毛,像滚动的毛球一般,她看了一会,觉得自己似乎缺了什么。赵信依旧叫她姐姐,彩云依旧还给他暖被窝,他把她当做姐姐看待,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个弟弟。学堂的泼皮不再记恨10斤高粱的事,赵信也会把三哥给的洋糖分给他吃。

泼皮揽着赵信的脖子问:“你家里给你盖了新房,屋里的是你媳妇吧。”,“麦场烧了呀,盖房子是要住人的,家里那是我姐姐。”,“盖房子那是分家,她不是你姐姐,是你媳妇。”,“为什么要分家,那是我表姐。”,“你见过陪你睡觉的姐姐吗?”,“我还和我妈睡呢,你还在研究睡觉呢。”,"我比你大,自然比你知道得多,不信你回去好好看看,她和我们有啥不一样的。”,破皮一脸的坏笑,有人说姐姐就是姐姐,也有人说姐姐就是媳妇,是捡来的媳妇,李淑梅告诉他,她是你修来的福分。

赵信跨进外堂,叫了一声姐姐,没有人回话,内屋的门紧紧闭着,里面有划水的声音,赵信问了一句“姐姐,你在里面吗?”,“吃的在锅里呢,我等会儿出来。”,赵信觉得稀奇透过门缝外里面瞧,只穿了兜肚的姐姐正在洗头发,朦胧中的美,让他舍不得眨眼睛,让他身体有些燥热,他一定不会告诉泼皮,姐姐到底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赵彩云察觉门外的异动,知道赵信正在偷看,她用水撩在门楣上,吓得赵信扭头就跑。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新房的土炕上,赵彩云看着睡着的赵信,她微微一笑,偷偷亲了赵信一口,睡梦中的赵信也笑了,不知道他的梦里有没有姐姐的影子,他们是否做着相同的梦。彩云轻轻枕着赵信的胳膊,听他打鼾的声音,那一夜,赵彩云睡得特别的踏实,特别的香甜。

赵礼终于可以扔掉双拐了,腿脚没有之前利索,总算保住了双腿,他喜欢看着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他喜欢看老婆纳鞋底的样子,他喜欢闻家里油泼辣子的味道。赵礼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担,他每天奔走在不同的乡道小路上,很少有机会驻足观看家乡的风景,每个家庭的男人都是不容易的。没有了拨浪鼓的声音,乡村寂寞了很多,以前只要听到有拨浪鼓的声音,村里的小孩就会围着赵礼,要这要那:你要的洋娃娃卖完了,下次我给你记得;来小胖子这是你要的米糕,少吃些,胖了不好找媳妇;谁家买的针头线脑忘了拿?,这些都是他每天最平常的生活片段,他很渴望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冯和尚瞎了一只眼睛,没有门路的他早早找到王金锁想讨个生活,最后被安排到看门的李老汉那儿,看大门、捡粪球、帮人劝架,省得半夜死了第二天他还得埋掉,牲口集市北边的空地已经整整齐齐埋了两行死人了。他好久没有见到武菲儿了,自从她拿走100块大洋,冯和尚一直没有见过她,有天傍晚武菲儿找到她,只是为了讨要一点生活费,老实的冯和尚给了积攒的小钱,武菲儿带着鄙夷的眼光瞄了一眼,然后扭着屁股走了。

时间就像沙漠里的风,它能让痛苦的记忆被风沙慢慢掩埋,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活着的人永远都是幸运的,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赵礼手里一直珍藏着一个香囊,上面还绣着一个‘曹’字,他不能忘却那段记忆,不能忘记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他找到王老板借了两匹好马,约好冯和尚再次踏上进山的路。

那块巨大的青石还在大山静静地躺着,他们拿出26个大碗,摆在青石上,倒满酒水,点燃纸钱,对着26碗酒五体投地,三叩九拜,此时两人已经满眼泪水,这一刻他们等待的太久,太久了。赵礼掏出珍藏的香囊放在了火上,冯和尚急了“兄弟,我们可是答应过人家的呀,这样为啥?”,“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去找曹家庄吗,我们还能找到那个曹家庄吗?”,红色的香囊烧成了灰烬,它突然飘了起来,顺着风瓢向了远方。赵礼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女子的画面,她解下脖子上挂的香囊,红色的香囊上绣着金色的‘曹’字,记住我,我是曹家庄人,你们记得来救我,你们一定要活着出去,我等着你们。

突然巨大的青石动了一下,随后翻滚着坠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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